“你在说什么?”川濑明的脸色又惊又怒。
林卓卿却先拧起眉毛踱了过来:“哟,又找新人了?有人真是一秒钟都耐不住寂寞、管不了自己。”
怒火成功被林卓卿的挑衅转移,眨眼间,客厅又沦陷成一片唇枪舌战的苦海。
始作俑者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她绕过两人,从佣人手里拿过那本邀请函后就回了房间。
或许是房门不够隔音,也或许是早已能脑补出一整场吵闹,川濑久夏在关上门的那一刹便跌坐在地,撒旦开始附在耳畔低语。
既然伊甸园从来都形同虚设,那她不妨就把这个家变成真正的炼狱。
谁都别想好过。
前所未有的报复快感从心中腾升而起,盯着那两张被自己大力甩出去的邀请函,川濑久夏的唇角漏出几声极轻的笑。
而第二天一早她又为什么会摸到自己的满脸泪痕,川濑久夏同样心知肚明。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很快便将她呆愣的状态打破,老师在听筒里无比激动。
是东京一家报社的采访邀约,针对川濑久夏一人。
“他们对你昨晚的演奏很感兴趣,想今天约你出来谈谈。”老师转告她,“我们小夏真厉害,老师为你骄傲。”
好吧,看来多得是人在乎她。
颓靡的精神状态得以缓解,川濑久夏精心打扮了一番,准时准点赶到音乐厅赴约。
她坐在了昨晚演奏时的琴凳上,空旷的穹顶和台下数以千百计的座椅总能让她安心。
“川濑小姐。”记者重重地念了两遍她的姓氏,“对于您父母的感情破裂的传闻,您怎么看?”
笑容僵在脸上,川濑久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常常有人拍到川濑财团的现任掌权人川濑明先生和他的妻子林卓卿女士分别出入不同的风月场所,身边的宠儿也是换得一次比一次勤。”记者的语调夸张,“您作为他们的独生女,想必有更多的了解吧?”
“他们已经分居了吗?感情破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们是合约婚姻吗?林卓卿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晋升和她嫁进川濑家族有关吗?”
“他们在考虑离婚吗?您还有没有被秘密抚养长大的兄弟姐妹?”
音乐厅的灯光向来亮得晃眼,记者背对台下观众席而坐,他的嘴脸被光晕融化,五官开始片片崩塌,活像个被阳光晒成肉干的泥土人偶。
记者的嘴巴还在开开合合,势必要把川濑家族发迹以来的所有秘辛都问个底朝天,可他的声音却渐渐远去。
一步之遥的旋律又响彻耳边,但这次的演奏者只有她一个。
第一个错音来得比想象中快,整首曲子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崩溃下去,手指僵硬、脑海杂乱,她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
直到台下激愤的人声盖过毫无章法的演奏,她听见那些包厢里的大人物们抱胸冷睨着把她的琴声批得一无是处,听见人们窃窃私语着她显赫又靡乱的家庭。
最终,那些声音统统变成了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
手垂落了下来,演奏中断,川濑久夏从未觉得音乐厅的灯光如此刺眼。
记者还在持续输出,她却慌不择路地跑出了这场噩梦。
回家,回琴房。
只有那台钢琴还能接纳我,只它能听懂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