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川濑久夏还是在自嘲地笑着,像是只把他的话当儿戏,宫侑直接走到她面前,神色焦急:“真的,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不信你摸!”
少年结实的小臂乍然横在眼前,川濑久夏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
“你别瞎闹了行不行。”宫治上前拽过兄弟不分时间地点就开屏的手,心思却也没在他身上。
宫治同样认真地看向那片颓败的灰蓝:“我毫无音乐细胞,甚至还和这家伙一样睡了好半天。但川濑,我就是觉得你弹得最厉害,不带任何滤镜也是你最厉害。”
“你不要再妄自菲薄了。”宫治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川濑久夏的病情在昨晚就早有端倪,但他和其他三人还只觉得那是她又一次低血糖发作,没想到会是……
宫治一直觉得心理疾病离他很远,远到他和它的交集只可能存在于互联网。
可还没等他从意外重逢的喜悦里缓过来,那个他一直注视的人就亲口扯下了这层遮羞布。
【很久之前就有。】
会是多早呢……在他和朋友们开怀大笑的时刻、在他和家人们赖床撒娇的时刻,川濑久夏都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痛不欲生的凌迟吗?
而那些黯淡无光的深渊里,只有这个白色小药瓶是她的同伴吗?
宫治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甚至不敢再继续对川濑久夏动心。
他那点只取悦到了自己的喜欢是多么大言不惭。
“你还好吗,治?”耳边响起她的关切,温柔得一如既往。
宫治的反应慢了半拍,他看着川濑久夏的眼睛,怔怔点头。
“虽然……但还是谢谢你们。”她斟酌着说,“很多时候惊恐发作都不是我能控制的,这个怪物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但是如果我的琴声还能打动到你们,那这好像也不算是一次彻底的失败。”川濑久夏笑中带泪,“我们都不要再对彼此忏悔了,好不容易才见面,就开心一点吧。”
阿普唑仑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她将汗湿的长发扎起,对着镜子整理好形象,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笑意盈盈的川濑久夏,甚至还主动认领了被北信介放在房间一角的捧花。
离开音乐厅的路变得有些古怪,走在她身边的四人明显各有心事,看起来比她还需要心理疏导。
走到鸭川对岸,川濑久夏勉力活络气氛的动静也正式宣告失败,她回头看向四人,清了清嗓子:“我住的酒店就要到了,你们……到底怎么了?”
角名伦太郎飞快瞥了一眼伫立在鸭川两岸的建筑,昨天还笑语欢声的宿舍如今却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床板。
夜色又降临在了鸭川上,他却全然不似两天前那样兴奋。
“那个,今天最后一班到兵库的新干线……已经开走了。”他灰溜溜地打开订票界面。
北信介轻咳一声,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镇定:“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今晚……没有地方住。”
“啊……”看着他们无精打采的样子,川濑久夏当即奉上九十度鞠躬,悔不当初,“怎么会这样……我不应该在候场室耽误你们的!抱歉!”
“不过……”她又朝他们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
四人不解地朝川濑久夏手指的方向看去。
“我请你们住酒店吧。”她说,“谢谢你们能来看我比赛,也谢谢你们喜欢我的琴声。”
鸭川岸边的建筑都是强制限高的,但那块在夜幕中闪着金光的logo仍然昭示着它的尊贵。
没人会对这家五星级酒店如雷贯耳的大名感到陌生,合宿第一天,他们还开着玩笑畅想过住在那里的体验。
“不好让你这么破费吧……”角名伦太郎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那你们今晚打算在鸭川的桥洞底下s错过末班车的社畜吗?”川濑久夏朝他们亮了亮手中的银行卡,“这点小钱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而且,必要的花钱购物也是缓解焦虑的一种方法。”
她向还在踌躇的少年们勾了勾手:“为你们消费我乐意。”
为我们……消费……
四人跟上川濑久夏的脚步,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
好像,得到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川濑小姐,这是您朋友的房卡,还有您的银行卡和本次的账单。”
酒店大堂内,川濑久夏接过前台递来的一堆杂七杂八。
门童已经在一旁恭候,微笑着强制拿走了四人手上所有的行李。
“刚好和我在同一层,602、603。”川濑久夏把房卡递给四人,“两间景观房,都是双人床,你们……分一下?”
北信介率先出面拿走一张:“阿侑和阿治你们还是住一起吧,角名就麻烦你和我……”
“我完全没问题。”角名伦太郎点头。
从走进大堂开始,宫治便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紧张,连握东西的手都抖得不像样。
一如此刻,他一个激灵便把房卡掉在了地上,但在宫侑欠揍得一如既往的嘟囔声中弯腰捡起后,宫治慌乱的心绪反倒平复了不少。
——而起身瞥见川濑久夏手中账单上那串长得他眼花缭乱的零时,他的仓皇即刻便卷土重来。
直到门童将他和宫侑的行李放好,毕恭毕敬地退出房间,宫治仍然在神游天外。
“天呐,从这里能直接看到京都市中心欸!”宫侑扒在落地窗前叫嚷,“治!你快过来看,那是清水寺吧?”
回应他的是一室静默。
宫侑扯开了嗓子回头喊:“治?你发什么呆呢?猪治!”